猫和猫尾巴

杂食动物

战神的碎碎念

我去找财神的时候他正在醉酒。醉的还是82年的拉菲。

看在他直接送我一瓶的份上我没有选择举报他上班时间耍酒疯——这货疯的十分文雅,他给家里铺天盖地地用毛笔刷刷刷地写上了一个名字“溪楼”——地都被他写满了,再写就要上天了。

这个名字我认识,那属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雨神。

小雨神忒有自我奉献精神,把自己最后一点神力用在了她庇佑的那片土地上,天降甘霖。自己灰飞烟灭。

财神说:“她说人太苦了,你说她怎么不想想我呢,我追了她七百多年没追上,我苦不苦?”

我觉得玉皇大帝紧随凡间潮流把财神派来当这个神仙的心理咨询师简直犯罪,这人除了活得长之外一无是处,平常受过的苦最多只有撩姑娘撩不到,当然,姑娘死了也挺惨的。

但他确实不怎么适合当一个为神仙排忧解难的人。

因为他真的一点不懂神仙的难处。

 

神仙说是神仙其实只不过是依仗人们崇敬和信仰而生的精灵,只是受的供奉多了,自然不会把伏低做小的人放在眼里,也想不起来谁是谁的恩主。

大部分神仙都高高在上,嘲讽着世人贪婪。

像小雨神这样的,很少。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总有那么几个,偏偏生的一颗七巧玲珑心,什么都懂,什么都承,渡千万人不渡己。

直到“德先生”“赛先生”(民主和科学)的影响力逐渐扩大,很多神都失去了人心而消散。闹得神界惶惶,神心涣散。

不过也的确有神,永不消散。总有些东西是千万年不变的,譬如阳光,譬如人心。

 

我找财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不怕我。我天生凶煞,其他神仙都难免让我几分。再说了,溪楼也是我的……朋友。

我一是心头愁难解,二是想找个有一丁点儿相似的人,胡吹乱侃几个时辰。

但看这样子,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正准备揣着酒往外走,财神叫住了我:“城深,我知道你想找我说说话。但反正你说的话我又不明白,我醒着醉着又有什么区别?你陪陪我吧,我心里苦得很……”

我转过头来盯着他看,财神箕坐在地上,墨发披散,锦衣染尘。他眯着眼与我对视,半晌,勾起一个梦里的笑容。

我走过他,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盘腿坐下,对他说:“五铢,神仙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只是,痴笑。

这种傻子,怎么可能明白?

 

我是战神。依哀嚎白骨而生。还没有意识时,在人间飘荡数载,见惯腥风血雨。

被溪楼捡到时我还傻着,虽有八尺身材,心智宛如孩童。

溪楼那时也刚诞生不久,对人世间万物充满好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人了。

她时常领着我,让我看这众生。孩童笑闹,父母怡然。直到,战争来临,父亲被抓走,再也没有回家,母亲带着孩子逃亡,又被流寇劫上山,幼童命丧。

我不明白她看到了什么,我只看到战争永不停歇,人不断地重蹈覆辙。从历史中学习只是谎言,没有人从不犯错,也没有人一错不再错。

她对我说:“城深,你说,如果真的有一个国家统一天下,这个世界上会不再有战争吗?”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能把她的话暗暗记在心里。当我神志清明一点时,我想,我不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我下了凡,成了凡间的战神。每当我的手浸满鲜血,我的心就会狠狠地绞痛在一起。我不知道这一切的终点是什么,但是,后来,我想,她一定知道。

刀光剑影间是我的主场,可朝堂之上没有我立足之地。当我帮君王一统天下,等着我的便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我因为干涉凡间的事失去神力,被众人押解着推上斩首台。天光刺眼,我却依旧看到她,一身青衣,远远地站在那里,眼中藏着囚鸟初飞的希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

 

后来我又在战场中复生,只是这回再没人领我看遍人世浮华。

我没想到我会再见到溪楼,她也没想到。

一开始我们总是不远不近的,谁也不太搭理谁。直到财神勾搭上我,他又喜欢上溪楼,常常拽着我缓和气氛,我见溪楼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她会跟财神讲一些凡间的故事,如同当年领我见人间。只是财神只会傻乐,溪楼一说话他就笑个不停,溪楼也跟着一起笑。只是话,渐渐少了。

可那些话,我都懂。当我念着“相逢何必曾相识”时,我终于明白,此间各种,不可与人说。

她的眼神不再如我们初见时清亮如溪,而是黯淡下来。

我想,这千千万万如蝼蚁般的人的幸与不幸,就如此令她牵肠挂肚吗?

犹记那天细雨中,我们难得偶然相逢。

她对我说:

“对不起。”

 

凡间怎么说来着,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叔叔干什么?

不过凡间还有句话,舔狗总是悲哀的。我终将会原谅她。

 

后来我清楚了,溪楼这个傻孩子,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战神了,就没有战争了。她从一开始,就打着取我性命的主意,只是我天生神力,她没法子直接弄死我。

是谁说的呢,世间爱有十分,七分在神爱世人。

爱啊爱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如果说,溪楼就是为爱而活的,那我呢?只不过浑浑噩噩不知所终,也绝不想死罢了。

 

听完我的故事。财神果不其然地又开始笑。我说:“你笑个屁啊天天笑。”

财神不听我的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笑岔了气,咳出了眼泪。他眼睛红红地望着我,说:“我真搞不明白你们。好好活着自己天天开心不可以吗?非要把关系和自己都变得这么复杂糟糕。”

像财神一样活着可真好啊。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每个人的活法儿,都不是自己一个定的。

 

至于我,作为战神,会永远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人永不会停止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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